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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第2页)

&esp;&esp;“确实如此。”云濛望了他一眼,心中暗暗惊诧:不过十四岁的少年,竟能对局面看得如此通透。

&esp;&esp;一时茶汤煮沸,独孤尚盛出汤汁,递给云濛:“我老师求姑父帮忙的是什么事?”

&esp;&esp;“怒江战事,”云濛单手执着茶盏,看起来并无多少心思饮茶,慢慢道,“两朝虽各自问罪了主帅,但在怒江两岸的屯兵仍在。对八王之乱,北朝不得不放手一搏,却又担心东朝趁机北上,因此请我为说客,北朝朝廷愿与东朝休战议和。”

&esp;&esp;“还需议和吗?”独孤尚目中暗生戾色,“独孤氏和郗氏同时受难,难道两朝当权者就没有一丝的心同意合?”

&esp;&esp;云濛叹道:“就算真有,没有公开的盟书议和,怕是难堵住天下臣民攸攸之口啊。”

&esp;&esp;独孤尚沉默,半晌,才又问道:“先前天下传闻阿彦被湘东王萧璋追杀致死,姑父是怎么瞒过来的?那个萧璋,我倒是曾听父亲说过,此人甚为看待情义,是不是……”

&esp;&esp;“砰!”一声裂响,扼断了独孤尚的话语。他讶然看向云濛,才见他的脸色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铁青阴寒。流淌满案的茶汁映入那双素来温润的双眸,顷刻竟化作无数淬毒怨恨的锋芒。

&esp;&esp;独孤尚只觉室中空气一霎凝成冰封,心念闪过,全身僵硬,喃喃道:“姑父,难道被杀的是……”

&esp;&esp;“是,”云濛声音嘶哑,闭起眼眸,神容瞬间衰老沧桑,“死的是阿憬。”

&esp;&esp;独孤尚手脚发冷,脑海中浮现出云憬意气飞扬的骄傲眉眼,顿时满心悲凉。

&esp;&esp;“不止阿憬……”云濛话语凄然,低低道,“还有谢攸、陵容公主,也因此事连累,双双殒命。连他们的女儿夭绍……亦中了雪魂花毒,至今昏迷未醒。”

&esp;&esp;夭绍?

&esp;&esp;独孤尚心神微惘,良久,才懵然抬眸,一时舌根发苦。久而久之,却慢慢地尝出一缕腥甜。他在云濛惊忧的目光下静静侧过身,伸出衣袖,缓缓擦去唇边血迹。

&esp;&esp;庭外风吹萧萧,阴森的天色下,草木飘摇犹如群魔乱舞。云翳沉沉愈压愈低,不一刻,大雨如注,沥沥洗澈大地。

&esp;&esp;大雨延续了一夜一日,至次日傍晚才淅淅而止。因雨势之故,柯伦河水线猛升数米,又因草原上多日战马奔腾,土壤较松,大雨过后,处处泥泞不堪。于是两军安守两岸,均无兵动的意向。

&esp;&esp;此日是八月十五中秋之日,独孤尚念及郗彦这年与自己同样孤身一人的凄寂,于是处理完了军务,便赶回了云中城。岂料才入王府,便见钟晔满头大汗地疾步跑来,望见独孤尚便如看到救星一般,紧拽住他道:“尚公子,快救救我家少主!”

&esp;&esp;“阿彦怎么了?”独孤尚大急,边问边走往寒园。

&esp;&esp;钟晔不待喘息平定,一路解释道:“我家少主自中了雪魂寒毒以来,一直昏迷未醒。直到被谢攸、沈峥两位公子救出牢狱,由云夫人和慧方寺的竺法大师合力才将他救醒。可是醒虽醒了,却仍是嗜睡难忍,且每到月半必然寒毒发作,我在一旁看着,都是生不如死的痛苦。上个月月半在途中,少主靠着止痛药丸一路撑着,我本以为这个月也一样能捱过去,但今天少主虽然吃了药,却还是……”他话语梗在喉中,目中已有泪光泛起,难以说下去。

&esp;&esp;说话之间,两人已到了寒园,独孤尚疾步走入内室,才见云濛焦灼守在榻边,望着榻上蜷成一团痛苦颤抖的郗彦,满脸皆是自责恼恨,手指握成拳,狠狠打在墙壁上。

&esp;&esp;“去拿药箱来,”独孤尚嘱咐紧跟过来的离歌,又对云濛道,“姑父,这边交给我,你先去外面歇会儿。”

&esp;&esp;云濛深知独孤一脉医术的高超,亦知他们诊治时最忌讳有人在旁打搅,点了点头,再望了一眼郗彦,方携钟晔退出房外。

&esp;&esp;独孤尚坐在榻侧,轻声道:“阿彦?”

&esp;&esp;郗彦双眸紧闭,牙关暗咬,忍痛不肯哼一声。独孤尚刚要去摸他的脉搏,却见他的身体却慢慢地不再颤抖,而手指却缩在衣袖中,不住抽搐,面容更苍白如冰雪之色,恹恹若绝。

&esp;&esp;独孤尚忙伸手点住他身上几处穴道,运力护住他的心脉,待他气息稍稳,方才移开手掌,微微俯身,将他的身子平转过来。

&esp;&esp;“阿彦,”他低声道,“我知道你一定能撑住。如果连你都撑不下去,她一个女孩子,如何能够忍受得住?”

&esp;&esp;郗彦在半昏半醒中似听到他的话语,眼睫微微一颤。

&esp;&esp;独孤尚松了口气,握住他寒玉般透骨冰冷的手腕,按着他的脉搏,沉思片刻,慢慢放开。

&esp;&esp;少顷,离歌送来药箱,挪过两盏灯烛放在榻侧,站在一旁看着独孤尚,并不放心就此离去。

&esp;&esp;“少主……”他嗫嚅出声,望着独孤尚已然青白的面色,劝道,“少主你自己也有伤在身,不如我去找一位内力深厚的族老,少主在一旁指点他如何运功为彦公子疗伤便是,莫要再让自己伤上加伤了。”

&esp;&esp;“我自有分寸,”独孤尚自药箱中取出银针灼火,不耐皱眉,“你先出去。”

&esp;&esp;离歌还欲再劝,但看独孤尚肃冷下去的神色,却又不敢多说,只得心中暗自叹着气,退出门外,不安地等待。

&esp;&esp;此夜中秋,兼之雨后,圆月当空的夜色甚为清朗,银光如练披泄满庭。阶下千竿翠竹更在秋风下瑟瑟晃动,叶飞簌簌,流光如波。

&esp;&esp;庭间等候的诸人却无心眼前美景,焦躁不安地熬到半夜,却还不闻内室传来任何动静,钟晔按捺不住,站起身,正要悄悄拉开窗纱张望,却听门扇一响,却是独孤尚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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