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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别小看阿蘅的耳朵,”闻人遥熟络的把手搭在姬蘅的肩膀上,“阿蘅不仅习武听力过人,小时候还是学过戏的,学戏的人对声音的细微差别分辨的很清楚地。对我们来说玉佩落在地上都是一个声,对他来说就有特别和不特别之分。”姬蘅道:“闻人遥。”闻人遥的得意戛然而止,立刻站起身,道:“那啥,我先出去一会儿。二小姐肯定没吃东西是吧?我去找点吃得来。”陆玑道:“姜姑娘身子可觉得不舒服,要是不舒服的话,现在可以找个大夫……”“不必了,陆玑,你先出去。”姬蘅道。陆玑愣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在姬蘅和姜梨身上转了转,退了出去。赵轲和文纪也离开了。屋子里就剩下姬蘅和姜梨两个人。姬蘅又把姜梨扶起来,令她靠着床榻坐起身,顺手摘去了她的面纱。他动作倒是极为自然,姜梨却是心中“咯噔”一下,竟然有些无措。她的脸她曾在铜镜里看过,也在喝水的碗里映出来过,全是斑斑红迹,十分可怕,状如恶鬼。再如何,她也都是个女子,好好的一张脸变成这样,心中总是觉得憋得慌。尤其是姬蘅面前,姜梨还记得这位国公爷最是喜美恶丑,连府上的小厮都要容貌俊秀,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莫不是会被嫌恶有加。她心里慌得很,又不能动,只能垂下眼眸,眼不见为净,看不到姬蘅是什么表情,也就不管了。心里生出一股破罐破摔的赌气,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这一件消失上如此纠结。“你为何躲着我?”姬蘅挑眉道,“不敢看我?”留下“你为何躲着我?”姬蘅挑眉道,“不敢看我?”姜梨一愣,抬眼看去,撞见了对方笑盈盈的双眸中。他的眼睛里有深深浅浅的笑意,好像觉得她这般狼狈很好笑,但这种笑意里,却没有嘲弄和恶意,姜梨看的很清楚明白。年轻男人的手指冰凉,摸到了姜梨的眉眼,他凑得很近,对着这张一片狼藉的脸,居然也看的下去,他道:“他们下手还真狠,小姑娘,你毁容了。”姜梨怒视着他,原本的忧愁忐忑一扫而空,哪有这样的人,别人都毁容了,他还有心思事不关己的在一边笑!她难得有这般生气的时候,姬蘅笑道:“没事的,反正你也不是燕京第一美人了,毁不毁容也没什么干系。”姜梨一愣,姬蘅说的是,反正她也不是薛芳菲了,失去了特别漂亮的那一张脸,现在怎么样也都无所谓。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来,姬蘅是知道她是薛芳菲的事实。在他知道真相后,他们的约定履行以后,姬蘅就没再和她往来了。姜梨有失落过,但又觉得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否则他们再次见面,也不知应当用何种状态相处。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而他的偶尔的照顾和温柔,分明是对女孩子的优待。但现在的姬蘅,却丝毫不受那层真相的影响,他仍然有恶劣的调侃,幸灾乐祸,但又会在很关键的时候,天降神兵一般的出现,拯救人于水火之中。虽然她自来就晓得,尤其是死过一次之后就更晓得,不要去依赖任何人,世上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但是当有这么一个人出现的时候,就像是多了一份意义,让一切都变得特别起来。“不用担心你的脸。”姬蘅道:“这些红斑会慢慢退掉,等过几日,自然就好了。”姜梨回答:“我不担心这个,你说的也没有错,现在的皮囊对我来说,也许是件好事。”这回答令姬蘅意外,他问:“为何?”“至少能以此为借口推掉亲事,不必嫁人。”姬蘅挑眉:“你不想嫁人了?”“国公爷知道我的过去,没有必要这么问吧。”姜梨轻声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换谁成了我,都会一样。”“你那是遇人不淑,”姬蘅道:“日后你要是嫁人,大可以来问我,燕京城的底细,我自然可以帮你查的清楚。”“那可不行,”姜梨玩笑道:“我没有什么可以能与国公爷做交易的东西了,我们的约定也已经履行了。而且现在我不想把自己的命给你,我爹活过来,我舍不得死。”“你过河拆桥的功夫,也是你爹教的?”他问。姜梨道:“那倒不是。”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姜梨问:“国公爷来黄州,是为了成王的事吧?”“可以这么说。”“成王什么时候举事?”姜梨问。“近两日。”姜梨抬眼:“是从黄州开始么?”“差不离。”“那么黄州很危险了?”姬蘅的目光移到姜梨脸上,低低一笑:“我可以让人把你送回燕京。”“我还是留在这里吧。”姜梨道。姬蘅挑眉:“为什么?”“怕是我还没有回到燕京城,成王就开始动作了。介时一乱,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倒不如跟着你,在你身边,总不至于丢了性命,倒是比外面更安全一些。”姬蘅盯着姜梨看了一会儿,突然勾唇笑道:“你该不是担心我,特意为了我留下来吧?”姜梨的心跳的有些快,她想要别过头,可又动不了,只得避开姬蘅的目光,平静的道:“怎么会?不过国公爷要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应当报答。”姬蘅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他笑道:“你要留在这里,当然没问题。不过黄州很危险,我也无法保证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你如果要跟着我,可能不如在燕京安全。”“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姜梨轻声道:“没什么好怕的。”姬蘅闻言,怔了怔,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我听说,薛芳菲是被勒死的?”“是。”姜梨回答:“三司会审沈玉容和永宁公主的时候,案宗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什么感觉?”他琥珀色的眼睛十分动人,眼尾上扬,偏睫毛低垂,于是妖冶与温柔齐色,邪气与天真并存。“大约很痛苦……”姜梨的目光有些恍惚,没有报仇之前,那些事每当想起来,都像是刚发生的一样,她甚至能清楚地记得永宁公主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自己当时的窒息难受。但当永宁公主和沈玉容了结以后,那些事情就变得很遥远了,仿佛是过了一辈子,再回想起来的时候,模模糊糊,什么都不真切。她是真的放下了吧。姬蘅拍了拍姜梨的头,大约是像他平日拍小蓝的头一样,他道:“你好好休息,我让人过来伺候你。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姜梨道:“烦请国公爷递个信儿,告诉我爹和舅舅,我暂且安全,不必担心。”“好。”姬蘅一边说,一边往屋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姜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说:“成王举事,夏郡王回回京么?”姬蘅的背影顿了一顿,然后他什么话也没说,不曾回答姜梨的话,就离开了。姜梨坐在床榻上,屋里的灯火让她心里渐渐安宁下来。最开始的紧张、恐惧和愤怒都已经烟消云散。这间屋子有陆玑等人,倒也不必担心安全。她竟然睡去了。……陆玑从外面找来的婢女进屋来伺候姜梨的时候,姜梨已经睡着了。那婢女就帮姜梨掖好被子,同陆玑等人说明了情况离开。陆玑问姬蘅道:“姜姑娘要留在黄州?”姬蘅点头。“她留在黄州会不会不安全?”闻人遥问:“成王就要开始动作了。”“现在让人送她回燕京才是不安全。”姬蘅道:“她自己想留下来。”“但成王不是一开始就想掳走她找她麻烦么,这要是成王发现她还在黄州,肯定不会放过姜二小姐的。”姬蘅道:“你认为他能在我面前抓人?”闻人遥摇头,又点头:“我的意思是,你带着姜二小姐,多不方便哪。”“总之,姜姑娘出现在这里都是个意外。”陆玑道:“之前司徒小姐让人送信,说是姜姑娘被掳走了,倒是没想到误打误撞,在这里被大人发现。我看,还是写信给司徒小姐,让司徒小姐报信给姜家叶家,让他们不必再找了。”姬蘅道:“你看着办吧。”他不笑的时候,便显得有些危险,陆玑退了出去,大约是去写信了。闻人遥留在屋里,他不时地看看姬蘅,似乎在想什么。姬蘅道:“有什么话就说。”“阿蘅,你觉得……”闻人遥斟酌着语句,“姜二小姐会是那个人么?当年命卦里的女人。”“不会。”闻人遥抬起头:“为啥。”“不为什么。”……姜梨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一个陌生的丫鬟见她醒了,连忙扶她起来梳洗。看到这个丫鬟,姜梨就想到了留在燕京城的桐儿,要知道她被人掳走之前,桐儿为了替她挡刀,胳膊被刀伤到了,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不晓得最后白雪和桐儿是否安然无恙。她忧心忡忡的梳洗过后,又被帮着用过了饭。软筋散的功用消散了一些,不知道姬蘅后来是不是又找了解药,总归比起昨日来,姜梨能稍微动弹手脚,虽然还是软绵绵的没力气,却不至于动弹不得,什么都不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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