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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文绣这辈子做得最大的恶事,就是在背后骂别人几句坏话,或是在被窝里扎个小人儿,法地磕头,唯一的目的就是想到二皇子身边侍侯。
&esp;&esp;周贵妃也许从来没看过这么有趣这么痴傻的人,就做主把宫女范氏赐给刚刚新婚的端王为庶妃。
&esp;&esp;虽然成为一时笑柄,但那时候性子尚单纯的范庶妃并不觉得有什么错。她依旧尽心竭力地对端王好,在留芳园的小院里,夜以继日带着几个丫头做了无数的针线。
&esp;&esp;那时的她,对着出自书香门先生
&esp;&esp;第二天一大早,就有西郊别庄的管事带着一队婆子丫头,过来收拾留芳园旁边的晴雨楼。
&esp;&esp;一个半大的小丫头没有留神,端着一盆污水出来的时候差点儿撞到了范庶妃。那丫头面上虽然诚惶诚恐,眼底却有一丝不怎么显眼的不耐烦,就连欠身行礼的动作也显得敷衍。
&esp;&esp;知道跟一个下人斤斤计较有失风范,但范庶妃还是忍不下这口气,转身时一个耳光就重重地甩了出去。
&esp;&esp;如今连这些当奴才的都敢给自己脸色,日后这府里只怕没有自己母子俩的容身之地。她掸了掸身上看不见的灰尘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往三省斋走去。
&esp;&esp;三省斋是端王专门辟出来给禝哥读书的地方,就连名字也端王亲自起的,就是取自“吾日将三省吾身”。什么样的人需要每日三省吾身,那时候的谡哥连笔都还捉不稳,从其可以看出一位父亲对儿子的殷殷期盼。
&esp;&esp;每回走到这里,范庶妃都从心底里泛起一股自豪——王爷对自己对谡哥,究竟是不同的!
&esp;&esp;书斋里槅扇大开,大冷的天连一个炭炉子都没有,每回看到时范庶妃都忍不住浮起心疼。但她更知道,男孩子万万不能长于妇人之手,所以每次都强压制住自己不去联想宝贝儿子的可怜境遇。
&esp;&esp;青衣青袄的仆妇们都站得远远的,范庶妃安静地听着儿子一板一眼地背诵《中庸》,“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esp;&esp;似乎是背错了几个字,七岁的谡哥乖乖地伸出小手。那寸宽的戒尺“啪啪”地打了下来,似乎是打在了范庶妃的心上。谡哥似乎低呜了两声,康先生就大声斥责了几句,那孩子立刻像兔子一样老老实实地趴伏在大案上写字。
&esp;&esp;到了巳时末,有仆妇过来说午膳已经备好。坐在案前看书的康先生微微点头,谡哥才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欢快离去。范庶妃连忙躲在廊后,不想让孩子看见此刻柔肠百结泪水涟涟的自己。
&esp;&esp;过了半刻钟,这在水磨楠木椅上的康先生终于把书放下,扬声道:“不知庶妃娘娘有什么事,说又不说走又不走,难不成还要我大礼参见才肯进来吗?”
&esp;&esp;这话说的极不客气,但范庶妃却如奉纶音连忙闪身而入,扯着帕子角低声道:“先生,我把事情搞砸了……”
&esp;&esp;康先生今年已经五十余,身形干瘦满头白发,顾盼间双眼却有厉光。若是顾衡在此处,就认得到这其实是一个熟人。在莱州的西山精舍,这位老爷子曾经当了很长一段时日的山长。
&esp;&esp;吝于王府内外有差男女有别的规矩,康先生只是远远地站着。听到了这句话后连眼皮儿都没掀,“娘娘这话说的真是奇怪,你把事情搞没搞砸,跟我有什么干系?”
&esp;&esp;范淑妃满脸愕然不敢置信,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噗通”一声双膝就软了下去。
&esp;&esp;三省斋地界高阔,加上草木繁茂遍植松柏,从外面并不十分看得见里面的情形。但王府三品的庶妃娘娘竟然朝一个小小的西席先生下跪,这话怎么都说不过去。
&esp;&esp;屋子里沉闷的让人难以忍受,康先生却是一脸的漠然,只抬头看了一眼照旧翻手中的书,任锦衣华服满头珠翠的女人跪在地上。
&esp;&esp;范庶妃呆愣着,悄悄瞅了一眼那位的神色,却愣是不敢开口说话。绣了回回纹的织金门帘的帘脚在风中泛着一层一层的波纹,本就没有烧炭的书房不见半分暖气。隔窗看着外头雾蒙蒙的天,也不知屋里屋外哪边更冷些。
&esp;&esp;康先生盯着茶碗里的毛针茶叶上下浮沉,良久才重重的哼了一声。
&esp;&esp;“两年前,我应端王之邀到了府上任西席,看你们母子俩境遇可怜,才忍不住好心提点了几句。眼看王爷越加看重谡哥,你也应该越加收敛骄狂性子。这些年,王爷最看重你的就是谦恭二字。结果你一个心头不服,大好局面就让你全毁了……”
&esp;&esp;范庶妃又委屈又茫然,“我又没读过什么书,那个方子是先生你给我的……”
&esp;&esp;康先生眼皮儿一点点抬起,阴晦眼神却冷如霜剑,“俞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你最大的威胁,能够去掉当然最好。你在什锦胡同的王府里伏低做小地经营了十年,我以为那些人你已经如臂指使。这么一点小事应该干的人不知鬼不觉才是,不想却是高估了你的才干……”
&esp;&esp;这两人议论起别人的生死,如同吃饭睡觉写文作诗一般简单,却都没觉得对方有什么不妥。
&esp;&esp;范庶妃又羞又气,免不了为自己辩解几声,“这个计策前前后后我都考虑得仔仔细细,本来是万无一失的。就连轿帘上玉坠角所用的的玉髓粉末,也是我家流传了几辈子的祖传之物,根本没有外人知晓。却不知怎的,还是被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一眼识破……”
&esp;&esp;说到这里康先生心中的烦躁更重,低叹了一声,“人算不如天算……”
&esp;&esp;范庶妃大着胆子抬头,正好迎着康先生冷漠空洞的眼神,不知怎地就打了个寒噤。来时的恐慌和悲凉一重一重地袭来,连眼泪都比先前掉落得更凶,她哽咽了一声道:“我和谡哥,如今只有先生了!请您看着我死去亲娘的份上,再好生帮我一把……”
&esp;&esp;正值花信的女子无声哭起来如同梨花带雨,康先生透过她的身形仿佛看见了二十多年前正当青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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