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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若萧穆真能说出线索,最终寻到官银下落,于大周、于沈家、还有他自己,也都算是好事一桩。说不准陛下还会因此对他网开一面,留他一命,也未可知。
&esp;&esp;“约定见面的时间在亥时。”沈鸢开口,心中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该出发了。
&esp;&esp;“好。”卫驰颔首,随即拉着她抬脚往外走去。
&esp;&esp;
&esp;&esp;大理寺狱外,卫驰驻足停留,并未入内,一则是他先前已应承过沈鸢,不听他们所言为何,只在外等候,以确保她安全。二则是因为萧穆既能有法子派人传话出来,那么大理寺狱中必有其亲信,此等内贼,不可不除,眼下自不便打草惊蛇。
&esp;&esp;除此之外,他还提前派人传了口信给大理寺卿刘戟,叫其安排部署妥当,既可确保沈鸢安危,也可趁此机会揪出内贼。眼下他能做的,唯有在外等候,而非入内。
&esp;&esp;有狱卒在前引路,沈鸢跟在其身后,缓步拾级而下,地牢潮湿幽暗,特别是在这样寒风骤起的深夜里,狱中不过寥寥几盏昏暗油灯,有人经过之时,灯影忽明忽灭,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esp;&esp;行到深处,除了扑面而来的阴森气息之外,还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腐坏气息。沈鸢抬手捂住口鼻,跟上狱卒步伐,亦步亦趋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狱卒在一处牢房外停下,沈鸢亦停下脚步,左右看了几眼,终在最里一间牢房内,看见一道略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esp;&esp;只见萧穆长发掩面,一袭白衣上未有血迹,只有些许脏污,手脚皆未上镣铐,只双手抱膝,静静屈腿坐于狱中一角,与墙上挂着冰冷深幽的刑具和周遭的恶劣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esp;&esp;听见靠近的脚步声,原本坐在角落一动不动的萧穆,扭头看了过来,原本空洞无光的眼底逐渐聚焦,眼珠稍动,最终凝在眼前少女面上。毕竟曾是皇子之身,圣上终究还是保留了他最后的体面,只要圣上未下旨拷问,大理寺狱的人,不敢刁难。
&esp;&esp;引路狱卒将手中油灯放在牢外一处铁架之上,随即往后退了几步,转身不见人影。
&esp;&esp;“阿鸢,你终是肯来见我了。”周遭安静下来,萧穆开口,阴冷幽暗的牢狱将其低沉阴翳的嗓音衬出几分阴森可怖。
&esp;&esp;沈鸢捏紧手心,心中虽有几分畏惧,面上仍极力保持着冷静从容的样子。
&esp;&esp;“你派人传话说,知道萧彦藏匿官银的地点,”沈鸢努力调整着呼吸,稍顿了顿,才继续道,“眼下我已如约而至,你可以将藏匿官银的地点说出来了吧。”
&esp;&esp;萧穆仍屈膝坐在狱中一角,目光落在沈鸢身上没动:“我若不如此言说,阿鸢,你会愿意前来见我吗?”
&esp;&esp;沈鸢听着萧穆似平淡似嘲讽的说话语气,细眉微蹙,心中本就对他所言半信半疑,此时听他如此言说,大有种被人耍弄的感觉。
&esp;&esp;“所以知道官银藏匿地点的消息是假,这不过是你的诓骗之计,意在骗我前来?”沈鸢说话时,语气中有几分不耐。
&esp;&esp;萧穆闻言,倒也没什么情绪,只轻笑一声,似自嘲一般喃喃低语:“如今我身为阶下囚,你自是不愿意同我多说几句话的,我也知自己时日无多,不过想在死前再见你一面罢了。”
&esp;&esp;地牢本就寂静无声,萧穆的喃喃低语自全然传入沈鸢耳中,心中生出几分愧意,但更多的还是对他所作所为的不齿。
&esp;&esp;然到底相识一场,如今见他如此,心中也谈不上好受,情绪有些复杂,沈鸢定了定神,将情绪收敛放平,平静道:“你既敢做出那样的事情,便该一早料到自己的下场,此时此刻,多说无益,倒不如做些事情,尽可能的弥补你的错失才是。”
&esp;&esp;萧穆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是想让他尽早说出官银藏匿地点,他千辛万苦派人前去给她传话,她却如此不耐,也不知其中那一句话惹了他不快,萧穆闻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狱门走去,一双黑漆漆的眼瞳满是阴翳怨气:“阿鸢,你可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esp;&esp;沈鸢被他的眼神怵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直至脚后跟抵在身后墙柱之上,方才停了下来。她凝了凝神,抬手触在颈间锁骨处,指尖触及颈上所挂的红石轮廓,心底莫名镇定了许多:“萧穆,我早不止一次地同你说过,你我二人绝无可能,错了就是错了,别说这么多子虚乌有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
&esp;&esp;沈鸢的冷静对答,如一计利刃直-插心头,脸上情绪凝住,萧穆却仍是不甘示弱道:“阿鸢,若当初你肯多看我一眼,我如今不至于此,你知道你当初决定入将军府时,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esp;&esp;沈鸢蹙了蹙眉,对他无缘无故地东拉西扯感到厌烦,也对他时至今日仍不知悔过的心思感到不齿。手心捏紧,她抬眼看他,目光凛冽:“萧穆,不要用爱意来掩饰你的野心,有野心并不可耻,拿真爱做借口遮掩自己的不择手段,才可耻!”
&esp;&esp;“你说你所做一切皆是为我,为我便是在我沈家最落魄时,不闻不问,在你丑事败落,沦为阶下囚时,派人前来劫我家人,以作你自保的筹码?”
&esp;&esp;短短几句,直指要害,更是直击中人心底最疼痛最柔软的地方。
&esp;&esp;萧穆愣住,原本充满怨气的眼神似柔缓了些,许久,似回了神,只失魂落魄地在狱中左右游走了几步,最后跌坐到狱中一角,双腿蜷起,低头屈膝。再开口时,言语中只剩惶惶无措:“阿鸢,我,我……”
&esp;&esp;身在皇家,他见过太多的权谋诡辩,没有父皇的宠爱,没有母妃的背景,从小他便一直生活在周遭人的轻蔑和白眼之中。深宫之中,皇权为上,他当然知道皇权至上的道理,只是那东西实在太过遥不可及,遥远到他不敢去想,更不敢去碰。
&esp;&esp;他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活在宫中,作出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日复一日地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他并不在意权力,直到遇到沈鸢。她知书达理,落落大方,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颗充满善意的心。
&esp;&esp;她喜书画,他便主动研习书画,找机会同她多多交流,处处迎合她的喜好。她不似朝阳那般耀眼夺目,却如茫茫黑夜中照亮黑暗的一轮弯月,悄无声息地照在他昏暗无光的人生中。想日日看见她笑,想留她在身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萧穆头一次开始正视自己皇子的身份,他壮起胆子,想迎娶她,想求父皇赐婚,却不料,话未出口,沈鸢和旁人的赐婚圣旨却先一步颁了下来。
&esp;&esp;那是他头一次发觉,权力的重要性。
&esp;&esp;心中生出不甘,却也不敢如何行事,甚至连去御书房寻父皇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他只得将心中所有情绪压下,让自己沉寂在空虚漫无的世界里。
&esp;&esp;可就在他以为全然没有希望的时候,沈家竟意外出了变故,沈明志入狱,沈府被抄,沈鸢更是一遭落魄,下落不明。他费了好些功夫,方才寻到她的住处,却不敢亲去相见,怕对上她质问的眼,更怕自己和罪臣之女有所往来的流言会落人于柄。
&esp;&esp;一次又一次的犹疑不定中,最终,在镇北军凯旋之际,沈鸢选择了主动前往将军府中。
&esp;&esp;那是他
&esp;&esp;◎我等你平安归来◎
&esp;&esp;依萧穆所言,沈鸢回府后立即将书房藏画一一寻出,萧穆送来的画卷着实不少,沈鸢费了好半天时间,才将画卷寻到。画卷展开,上头所绘是她低头赏花的侧影,目光不由多流连了一会儿,她是识画之人,不难看出画作是为上品,花了不少心思和笔墨所绘。
&esp;&esp;短暂的赏析过后,沈鸢没再多想,只将画作放平,卷轴撬开,果然,一张卷曲叠放的羊皮纸赫然眼前,萧穆的笔墨她认得出,所言非虚,眼前这幅确是他亲手所绘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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