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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克里斯正在做的。

他故技重施，转头冲回大河。骑士浑身上下的肌肉在因为过度使用疼痛，他的速度提升到了极限，只是还不够快。克里斯能听见身后破空的风声，能感觉到越来越灼热的空气。他看着上千米外遥远的河流，觉得自己可能来不及逃脱。用尽浑身解数还没能把敌人怎么样让人沮丧，却没让克里斯绝望，他心中怀着和城墙上坚守不退的边境军一样的笃定——

安会来，她会救汶伽罗。

灼热的风击中了克里斯。

他在最后一秒猛然提速转向，堪堪避免了被直接击中。但距离火鸟周围的灼热空气也是它的帮凶，在身边掠过足以酿成灾难。克里斯向左边倒了下去，他在这一个擦肩而过中被严重烧伤，鲜血直接被烧干在伤口中。他先感觉到烫，再感觉到剧痛，随即这一切都不复存在。克里斯的身体只剩下怪异的麻木感，对任何一个人类来说，疼痛机制的消失都不是好事。

简单地说，克里斯快死了。

巨鸟根本不用再做什么，它只要再等上一阵子就能看到挑衅者丧命。不过它还是调转了方向，准备给小虫子补上一下。火鸟庞大的身体转了过来，接着，它停下了。

火鸟攻击汶伽罗防线，可不是为了觅食或者炫耀武力。它前来寻仇，却没感应到之前让它狼狈逃窜的生灵的存在，于是火鸟来到了之前来过的地方，想把仇人逼出来。就在刚刚，它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而仅仅几秒钟功夫，它也看到了对方。

安叙浮在火鸟面前，盯着不远处焦黑的人形。在领域当中，不用面对面看也能感觉到东西，所以在出现之前，安叙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看见”克里斯倒了下去。

安叙能感应到克里斯如何被高温气流擦过，那些可怕的高温如何毁坏他的皮肤肌肉甚至内脏，把健康的器官变成破破烂烂的一片。她能感应到克里斯如何摔到地上，撞到地面的皮肤产生了什么样的擦伤，地面被激起一些尘埃与泥土，这一切都细致且清晰得像在三百六十度拍摄的慢镜头之下。她能感应到一切，却没办法阻止。

安叙发现一件事，人感到狂怒的时候，并不会浑身发热，反而会感觉手脚发凉。

精神力凝结成的标枪重重射向火鸟，要是有一双眼睛可以看到精神力，它会发现这标枪凝结得相当粗糙，像一颗圣诞树。这棵树以雷霆万钧之势射向火鸟，与骑士刚才投出的不同，它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巨鸟身上。

这样仓促的攻击当然没有破防，却因为其中使用的精神力太过庞大，将火鸟整个“砸”了出去。火鸟完全没意识到她一开场就用大招，被砸得火焰纷飞，换作普通鸟就是一副羽毛乱飘的狼狈景象。

所以说术业有专攻，骑士只要当盾就够了，为什么看不开去抢dps的活啊——要是克里斯醒着的话，安叙会这样说。

这位反派，你没听说过不要在勇者面前殴打她的基友么？——要是克里斯好好地站着，安叙会这样说。

但克里斯没有站着，他躺着，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什么时候熄灭都不会让人奇怪。因此安叙脑子里都没想起这些俏皮话，她像一座被冰封住的火山，稍微碰一下就可以掀翻整个大陆。她气疯了，而且害怕，因此加倍暴怒好不去想害怕的那部分。世界是真的也好，世界是假的也好，安叙在这一刻产生了这样的预感：如果失去了异数一样的克里斯，她就再也找不回他。

不会有替代品。

哪怕是相同款式相同外形的玩具，也和上一个不一样了。

她在这暴怒中与火鸟交锋了几十个汇合，放任自己被像个球似的推来推去，攻击力量全部用来袭击左翅中上一次攻击的位置。安叙在这些年来又有进步，对精神力的操纵变得更加谙熟，也有几次的确破开了火鸟的防御。然而在那个老地方，安叙的精神锋刃只留下了浅浅的伤痕，火鸟并没有立竿见影地坠落。

还玩“同样的招式对圣斗士是没用的”梗吗！这种待遇不是只有主角可以享受吗！安叙暴躁地想，她的右臂上也出现了轻伤。

他们碰面的头几分钟里，交手的次数已经超过了上一次交锋半小时。两者用在彼此身上的力量如果一起打在地上，恐怕可以制造类似核爆的恐怖效果。安叙在一开始就用尽了全力，火鸟也不得不被拖进了节奏。神眷者安娜并没有什么抢节奏的计划，她只是没有时间。

克里斯随时会死，异兽会比边境军提早醒来。

人只有在被逼迫时才能知道自己可以做成什么事，对在这个世界里大部分时间游刃有余吊儿郎当的安叙来说，这话简直是真理。平时她没有可以对练的人，现在对上可以全力出手的敌人，她的潜力和练习的成果爆发出来。

安叙的精神力可以掌控这比普通人的反应速度快了几百倍的战斗，她可以准确而果断地决定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完全跟得上火鸟的行动。在战斗智慧以外，有一部分思绪空出来一刻不停地思考别的东西。安叙相当清楚，比战斗本能自己不可能与一只动物比，她有优势的地方正是属于人类的智慧。

仔细想想，之前说得不太对，这只火鸟也能算得上主角的候选人吧。神眷者，准神，感应中熟悉、亲切又渴望的存在……诺亚说“有资格称得上准神的人确实只有三个”什么的，里面有文字陷阱。人类准神只有三个，乌尔班一世、诺亚和安叙自己。但是，非人类当中也可能有准神。

面前的火鸟绝对是一个。

不属于自己的梦属于他们吗？末日的梦境，神和异能和异兽都是在末日出现？与陨石有关？安叙竭力回忆着梦境，在那些乱七八糟模模糊糊的碎片中寻找相似点。鸟，左边翅膀受过伤……她想起上一次与火鸟战斗后做的梦，梦里有陨石砸中了“自己”的左肩，这会不会就是火鸟？可是知道这个到底有什么用？！

安叙越焦躁越无法静下心，她的防御出现了破绽，再一次被啄飞出去。她身上只有小部分轻伤，比起上次来情况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安叙宁可继续遍体鳞伤，也不要现在的状况。

她强行把自己的思路掰回战斗频道，想知道火鸟为什么会在几年后突然又冒出来寻仇，是因为诺亚？诺亚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毫无疑问用彼此间的感应让安叙不能坦率地飞去弄死国王，把她拖在汶伽罗防线上，又用一堆废话让她不能赶回来。诺亚可以隐藏他自己的存在，也可以阻止她探查别处？他是扰乱了她的感应，还是隔绝了他们与火鸟之间的联系？

后者，安叙立刻确定了这一点，如果只是阻止了她的感应，火鸟在发现他们的时候也应该飞过来了。诺亚的目的是什么？谁是受益方？他间接帮了国王的忙，那么教廷……不，重点不应该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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