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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战讨好似的给小嫂子递烟，刚掏出打火机递上，一抬眼遇上他哥的视线。罗强那眼光像是要从桌上顺头抄起一根牙签子，&ldo;啪&rdo;，直接把罗小三儿从这屋里剔出去……罗强慢悠悠的，一条胳膊搂上来。当着手下这么多兄弟，罗强没直接搂邵钧，而是胳膊搭在邵钧身后的椅背上，把人牢牢圈进自己的势力范围，别人谁也甭想沾身。他叼着烟，伸过嘴。邵钧头一偏，露出侧面脖颈间极好看的弧度，跟罗强脑门和鼻尖抵着，借火点烟；私底下俩人几乎每天都做的再平常不过的动作，那感觉，就像人生在世几十年漫长岁月里，用左手轻轻牵了一下右手。微弱的橙色火光映上那两人的眉心，一桌人张着嘴傻看着。跟着姓罗的混江湖二十年，大伙就没见过，罗老二在饭桌上这么低眉顺眼地温存。当年那个罗老二，那是江湖上一段陈滥久远的传说，眼前这个人，已经不一样了……111、机密罗强在香山一战受了枪伤，身上大小伤口无数，外伤内伤，新伤挟裹着旧伤，住院养过一段时日，就再也没回清河监狱。黎兆辉终究是活着被抓捕归案，时局的紧要关头京城没有闹出政治事件，没有大规模混乱伤亡，罗老二算是在押犯人协助警方立了一大功。国安部高层下了一道批示，内部操作，检察院准许罗强保外就医，监外执行。罗强有一天接到机密电话，在景山山顶万春亭，面见九局的陈处。陈处递给他几样微型电子器材，一张银行卡。罗强盯着那些东西，没伸手接：&ldo;怎么个意思？&rdo;陈处说：&ldo;帮我们办事儿。&rdo;罗强问：&ldo;你们这样的人，用老子这种人帮忙？&rdo;陈处直截了当：&ldo;你这种人，有你身份背景上的方便，好处，比我出门办事儿还方便。&rdo;……罗强望着山下的风景，远远地眺望故宫中南海方向，嘲讽道：&ldo;老子凭啥要帮你们？能捞着什么好。&rdo;陈处笑了一声，表情笃定：&ldo;你不帮我们，你能捞着什么好？&rdo;&ldo;罗强，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如今世道不一样了，不是你当年在外面混道打天下的局面，你瞅瞅你当年的冤家对头，死的死，灭的灭，还剩下谁？罗老二，算你命最长！你弟弟这些年做正经生意，早洗白了，你也只有这条路可走。&rdo;罗强沉默地抽烟。陈处接着说：&ldo;你想洗白，还黑着的人会一直盯着你，你的仇家遍地都是！&rdo;&ldo;你要是想继续黑着，公安的人会一直盯你不放，你还想再把自己折进去？&rdo;&ldo;你倘若什么都不干，我还不放心你呢，我们的人也得一直盯着你！&rdo;陈处步步为营，早都盘算好了。&ldo;操……&rdo;罗强骂道：&ldo;你忒么还讹上我了？！&rdo;罗强当然不想黑着，也绝不想再坐牢。他就想跟身边人踏踏实实过日子。这些年，打打杀杀铁血天下的那份心早就淡漠了，家里有亲人惦念他，身边有爱人在乎他，爷们儿下半辈子是为这些人活着，好好地活着。罗强也明白姓陈的打的算盘，就是要讹他；名义上是给他一口饭吃，实际上也是拉拢和监控。像罗强这类人，混迹江湖多年，社会关系复杂，道上势力根深叶茂。罗强出来了，上面的人肯定不放心，与其等着这人哪天重操旧业或是被哪一方势力拉拢收买，国安这边干脆先下手为强。高层总参二部军情系统、国安公安情报口上，分好几类人。像陈处长这样的，属于编制内人员，有军衔或者警衔，有制服，有档案，是受过专业特训的职业间谍，在圈子里称作&ldo;密工&rdo;、&ldo;密干&rdo;。还有一类就是&ldo;商干&rdo;，上了情报系统的电脑，但是不属于编制体系内的人员，以商养情，商情两旺。此外社会上还有许多挂靠的人员，靠着与军队、二部的关系，情报口的特殊背景，为商业利益加持政治保险，从中获取巨大利益。上了这条贼船，有些事不是罗强想拒就能拒绝。陈处说：&ldo;罗老二，你没有编制，没有档案，我会一直跟你保持联络，交待任务。&rdo;罗强不爽地哼道：&ldo;那老子隔三差五还老得见你？&rdo;陈处又道：&ldo;而且，我们需要确认，你这样的人，将来不会跑到对岸或者东南亚，替那帮人做活儿，跟我们对着干。&rdo;罗强身体向后仰去，冷笑道：&ldo;老子他妈的再闲得无聊，缺钱花，也不干卖国的勾当，我这辈子能有机会跟你们对着干？&rdo;陈处喷了一口烟，露出笑，指着罗强：&ldo;成，有你这句话！罗老二，我刚才可都给你录下来了，你跑不了！&rdo;罗强把那几样东西收了，钱没要，跟姓陈的说：&ldo;我们小胡咋样了？&rdo;&ldo;这人你们管不管？&rdo;&ldo;说到底，黎兆辉是他帮你们&lso;抓&rso;到的……没这个人，你们最后抓的只能是黎兆辉的尸体，不可能是活的。&rdo;&ldo;这卡里的钱你直接给医院，给那孩子看伤，钱该怎么花就怎么花。&rdo;罗强邵钧自从那事儿之后，去过医院好几趟，俩人心里都沉甸甸的。邵钧看得出来，罗强这人心思比较重，嘴上什么都不说，每回从医院回来，能好几天不跟身边人说一句话，不吃饭，沉默着抽烟。邵钧揉揉罗强的头，低声问：&ldo;难受？&rdo;罗强确实难受，而且这份难受还没法表达，胸口憋着。罗强这种脾气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为他付出为他遭罪的人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或者赔上他自己，有多少罪他自个儿能扛，他习惯了一肩扛，可他不希望是胡岩。如果残废了的人是罗小三儿，他养罗小三儿一辈子；亲哥俩之间，彼此付出是天经地义。如果残了的人是馒头，他陪馒头一辈子，没二话。馒头要是没有腿，他每天出门把馒头背在肩上，自己就是馒头的两条腿。可是偏偏是小狐狸。小狐狸怎么办？你拿什么赔？你花钱？你出力？你凭什么？你谁啊？钱这玩意儿在这种时候还算个屁。小狐狸归根结底想要的什么？你赔得出？你拿什么能赔一个人下半辈子永远不可能复原的破损残缺的身体？医院病房里浮出淡淡的苦涩的药味，花香，水果香。大夫说病人前一阵子情绪很不稳定，也属于正常现象。身体残缺的人在这种残酷打击面前，都会一段时间内产生强烈恐惧，沮丧，绝望，需要慢慢地心理重建，恢复信心。头几回去医院探视，只能隔着大玻璃远远地看着，不能靠近人。后来邵钧想了一招，买了好几种颜色碧绿酱紫的葡萄，洗得干干净净，装在饭盒里，递进去。罗强说，你这是存心刺激他，挖人心呢？邵钧说，刺激一下可能就缓过来了，你知道小胡他心里到底想要什么？人家要&ldo;苹果&rdo;，还是要&ldo;葡萄&rdo;？小护士捧着一大盒葡萄，送给胡岩。胡岩看了一眼就哭了，没有哭出声，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了满脸，满脖子，满身，手指捏碎了葡萄，葡萄汁渍在白色床单上……胡岩全身都盖在被子下，只露出浮雕一样白净的脸，没有笑容，跟罗强摇摇头，说&ldo;没事儿&rdo;。胡岩问：&ldo;他……判了吗？枪毙了吗？&rdo;罗强说：&ldo;没有公开，报纸上也没登，而且一时半会儿不会判。这人身上可能有国安想要找的东西，上面肯定不会放过他，也不会马上处决他。&rdo;有些事儿罗强不能跟胡岩扯。邵钧从熟人那里听到些内情，九局这次行动也不完全失败，至少活捉了黎兆辉，这人活着，早晚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想要的情报线索。黎兆辉不会被法律公开审判，不会公开枪决，也不会领到判决书正式关押服刑跟其他犯人混到一起。犯罪犯到一定层次，就跟普通老百姓适用的法律常识没大关系了。这人现在在国安手里重兵秘密看管，审讯，滋味儿肯定不会好受……只是辉子那种人，连死都不在乎的，骨头也硬得狠，一时半会儿撬不开嘴。九局现在是搞不到情报，又不甘心认栽直接将此人处以极刑，只能先关着，养着，身上乱七八糟内伤枪伤都给治好了，据说现在用某些注射的药物控制这个人。……胡岩若有所思，眼神空空的：&ldo;以后，早晚得枪毙吧？那样的人，还有活路吗？&rdo;罗强：&ldo;……&rdo;罗强眼睛有些发红，在小胡床头坐了一个钟点，不说话，但是也不走。胡岩突然从被子里探出头，说：&ldo;大哥，我知道你仗义，总是挂着我。你别这样，不关你事儿……你没欠我的，你走吧。&rdo;罗强哑声说：&ldo;是老子没照顾好你，让你受这么大罪，老子的责任。你需要啥，就跟大哥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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