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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昆分到了一匹马。他得了救,精神松懈下来,疲惫席卷全身,好几次瞌睡得脑袋点啊点差点从马上摔下去。想建议龙将军不如我们快马奔驰赶紧到目的地,可看了看最前方的龙大,他用披风裹着安若晨,稳稳抱在怀里。不说话也没大动作,只是骑马慢吞吞地走着。姚昆也不说话了,明显安若晨睡着了,龙大不想扰她。姚昆强打精神,安慰自己能感觉到累感觉到痛,那表示还活着。活着就是好的。他活着,他的家人也必是平安。姚昆想着蒙佳月的笑容,想着儿子调皮捣蛋时的表情,振作起来。安若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独自睡在一间帐子里。床硬梆梆的,但那不是她腰酸背痛全身难受的原因,是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那些逃亡奔走,就像是刚才做了个梦。安若晨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她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胳膊被布巾绑上了夹板。摸了摸脸,好像擦洗过了,头发是散开的,该也是梳过了。安若晨学着龙大挑眉头,她是睡得有多死才什么都不知道。她站起来,环顾四望。帐子挺大,各类家具一应俱全。安若晨摸到屏风后,找到了她想找的,拆了碍手的夹板,把自己打理好。出来看到桌上有张字条,是留给她的。上面是龙大苍劲有力的字迹。龙大说自己要出去打个仗见见敌军大将,然后转头就回来,让她把小炉上热着的粥和包子吃了,要是无聊就看看书,累了就继续睡。安若晨叹气,又想笑。叹气是因为需要打仗,她真的很讨厌打仗。忍不住笑是因为这语气说得跟出去打个猎一会就回来似的。安若晨看到了门边架着的小炉,上面蒸热着一大笼食物,有包子、粥和小菜,安若晨这会觉得饿了,一口气一扫而空,吃完了竟还想要,但她有些不好意思,这实在是吃得太多了些,算起来得有三人的量吧。不行,忍住,不能让将军手下的兵士以为未来将军夫人是个饭桶。安若晨慢吞吞收拾了餐具,缓了好一会,终于把食欲压下去了。然后将军还没有回来,安若晨看了看桌上,还真有书。《龙将军烈传》和《龙将军新传》。真烦人啊,这有什么好看的。安若晨哈哈大笑。精神很好,不想再睡,但将军没交代可以出门,安若晨就连帐子门都没掀开。她索性磨了墨,铺好纸,开始将最近的这些事列一列。重逢固然欢喜,但形势险峻她也没忘。太守大人被诬陷刺杀巡察使,将军将其收留,如何澄清?主薄江鸿青已死,谁还能做人证?至于钱世新拦下传令兵的战报,安若晨都能想到他的说辞。他只需说当时议事正忙,原想待过后再与大人们禀报,没料到主薄却对白大人动手。安若晨把这事仔细一想,杀人被抓个现形,人证死亡,然后他们还一起逃跑,一路杀将,甚至细作杀手还于大庭广众之下杀了许多人救下他们。这真是跳进四夏江也洗不清。安若晨叹口气,在这事后面画个圈以示重点。接着往下整理。安若晨写下了“陆大娘”三个字。陆大娘如今何处?若她平安脱身,想来也得在中兰城东躲西藏,赵佳华定会帮助她。但她若想查到什么线索怕是不易。安若晨现在只希望陆大娘能平安。静缘师太是杀手,先前许多案子行凶者都是她。她该是会将四妹送到薛叙然那处的,安若晨这样希望。若是送了,那静缘师太之后要去哪里?做什么?四妹告诉她静缘师太说有一事未了,要去了结。但他们需要静缘师太。她承认她做过的事,她能成为证人。最起码,她能证明李长史是无辜的,还李长史一个清白。她还能证明霍先生是被细作杀死,并非自杀。师太定还知道更多的事,做案多起,怎可能一无所知。只是静缘师太当着自己的面愿意承认,是因为自己不能拿她如何,但换了将军,换了梁大人,她的态度便不一样了吧?再者说,又能到哪里去找她呢?还有卢正。他也是细作。许多事定是他干的。安若晨觉得卢正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是他们唯一抓到的细作。若他能坦白一切,说出钱世新的计划,那太守大人该是能洗刷冤屈。薛叙然、太守夫人、二妹、古文达……安若晨列了一长串名字,每写一个,便琢磨这人身上的事。不知不觉,她盯着名单思虑已许久。帐内点着灯,她也不知什么时候了,忽听得外面有龙大的声音,他问卫兵:“她醒了吗?”卫兵答:“未听得姑娘唤人。”然后是龙大嘱咐备吃食的话,听起来他马上要进来了。安若晨不知他身边是否有别人,赶紧将手上的纸折了起来藏进怀里。龙大掀帐入内,一眼就看到安若晨睁着大眼睛背着手端正站着一副迎接的样子,不禁笑了:“还说怎么都得把你唤起来了,不然睡了一天一夜,得饿坏了。”话刚说完,转头看到一旁小炉上的吃食全都空了,他不禁挑了挑眉。安若晨清了清嗓子,装做不知道那些吃食份量有多少的样子,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过了酉时了。”龙大笑了笑,“该吃饭了。”安若晨有些脸红,忙转移话题:“将军今日顺利吗?我听说将军攻占了江生县,是打算继续朝着南秦内城打过去吗?”“当然不。”龙大道:“虽能拿下武安城,但其防守严密,打下去会让我将士死伤惨重,最重要的是,我并不想要他的武安城。今日是将他们赶出石灵崖十里外,划好界线,议妥了停战。”安若晨愣了愣:“将军去了石灵崖又跑回来了?”龙大大笑:“此处便是石灵崖军营,我未带你去四夏江。四夏江局势稳定,有朱将军他们在便好。石灵崖战俘太多,倒是有许多事要处置。如今都安排好了,暂且等着吧。”“等什么?”“等辉王与我大萧叛臣的下一步。”刚说到这儿,外头有卫兵询问可否进帐。龙大应声让他们进来了。三个卫兵进帐,向龙大与安若晨点头行礼,然后一人摆开小桌,一人打开食盒拿出饭菜热汤,另一人收拾了原先的小炉和餐具。摆好桌子,一卫兵过来给龙大卸铠甲换装,另一人换掉铜盆里的脏水换上净水。安若晨站在角落分外端庄地看着,不声不响,生怕惹人注目。好在那几个卫兵动作迅速,做事麻利,且目不斜视。安若晨看着看着,一转头,发现龙大正看着她微笑。她立时涨红脸。将军看着她,卫兵们看着将军——于是他们全都知道将军在看她。安若晨只好盯着帐顶,将刚才琢磨过的种种事情再琢磨一遍。卫兵们忙完施礼退出去了,安若晨赶紧严肃掏出自己写的笔记递给龙大。龙大接过了,一本正经问:“这是表示你对我心无杂念,一心扑在破解案情上?”安若晨脸红了红,忙道:“兵士面前,将军总得注意点威仪。”龙大哈哈大笑,安若晨也不知哪里好笑。龙大认真看完她写的,很多内容安若晨只列了人名,但龙大看懂了。他将那纸就着灯火烧了,然后拉安若晨到桌前,一边盛饭一边问:“还吃吗?”“吃。”安若晨老实不客气。她可是饿了许久的,多吃一些怎么了,理直气壮。龙大又笑了。安若晨撇眉头看他。龙大道:“把你接回身边了,颇是开怀。”安若晨接不上话,原来打了胜仗后,说情话的本事也会提升的。龙大未再调侃她,盛了两人的饭,他招呼一声开始吃,显然也是饿了,吃饭的速度跟打仗似的果断又有效率。安若晨看着,觉得自己也想笑了,这般笑来笑去的,真是傻气啊。她为龙大布菜盛汤,自己倒是没吃几口。龙大很快吃完了饭,开始说正事:“你说的那些,眼前暂时都不是最紧要的。”安若晨认真听着。“我审了卢正,他什么都不肯说。他一直潜伏于军中,我推断军中情报与嫁祸李长史的事是他干的,但其他的事,比如刘则、徐媒婆这些的,未必与他相关。他从军五年,能混到今日的位置,颇费工夫,除了努力,还需要许多机遇运气。为了不暴露,他不会太多参与其他计划。他比其他的探子都来得重要。”“所以除了我们已知和怀疑的那些人,他没有透露更多?”“他除了承认给你妹妹下毒,其他什么都不说。什么毒,解药是什么,他也不说。他只说解药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他想用什么交换?”“放了他。”“那他得用情报换。不止解药,还有细作名单,他坦白了,我们查证属实才行。”龙大挑了挑眉:“晨晨啊。”尾音拖得长长的。安若晨立时反应过来自己僭越了,赶紧用巴结的语气道:“一切得将军做主,将军英明神武,定会有好主意。将军觉得怎样合适,只管吩咐。”龙大戳她额头:“拍马屁。”安若晨想辩解自己没有,是真心尊敬。“颇教人欢喜。”安若晨不辩解了。对,她刚才就是真心尊敬着拍马屁呢。“他嘴很硬,我对他用了刑,暂时没效。他也明白我不会杀他,他有价值。你不要去看他,不要问他话,不要理会他。他觉得拿捏着你,你出面他会更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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