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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鬓头春三（第2页）

&esp;&esp;马车是在草庐前停下的，除了她这一架，梅沉酒还能扫到别家的。尤其是常在车舆上挂丝帛的燕家和惯垂时卉的左家，再远的便看不清了。

&esp;&esp;草庐前有张缺脚的破木桌，底下垫了块还算平整的巨石。桌上摆一黑漆莲纹底的烛台还有系着石青色流苏的方牌。

&esp;&esp;梅沉酒走近拿起来细瞧，镂花的扁木牌被打磨地圆滑细腻，握在手中极其舒适，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银霜端近烛台，她一翻面，上头赫然题着“毕月乌”叁个字。

&esp;&esp;梅沉酒眉头一挑，“白鹭洲在建康城西面，而这毕月乌恰好属白虎七宿之一。看来燕云孙这次是请了七位朋友一聚了。”

&esp;&esp;“公子，此处连上我们只有六驾马车。”卜谭回到梅沉酒身边，抱拳等待指示。

&esp;&esp;“稀奇了。前头那位大人还说数量都对上了呢，居然平白无故消失了一辆？”银霜看了一眼梅沉酒，后又对着卜谭摆摆手。面前之人颔首退下，隐没在这片夜色中。

&esp;&esp;“走吧。”梅沉酒边道边向他伸出手。银霜摇了摇头，将木匣背在了自己身上。

&esp;&esp;江畔密密仄仄地窜着齐人高的芦苇，虚掩着江中洲沼。时未入夏，尚还青绿的毛糙杆叶蓬乱着挨挤。梅沉酒踏上仅纳叁人同站的狭窄渡津，抬头察见中天圆月。

&esp;&esp;江面虽仅泛起粼粼微波，却是层迭着起伏荡漾有如蛟龙暗潜。乌墨作底，漫天灿星与水中浮银交相辉映，恰似金漆万点，描活了天宫殿宇，留下满目盈润的华光。两叁只鸬鹚歇在一叶扁舟之上，偶时扎进凉水里梳洗黑羽，再度仰首仍是副端立的傲然模样。

&esp;&esp;梅沉酒望着月色晃了晃神，复而笑将起来，“此处极富野趣，他的眼光倒是一直不错。”

&esp;&esp;“咚”的一声，左面草丛里突然蹦出枚石子击入江中，惊起歇停的鸬鹚振翅高飞，发出嘶哑的喊叫。梅沉酒踮脚远望，这才发现有位老叟头戴斗笠安坐在芦苇之后，若非他投石的声响在一片宁静间太过清晰，她根本无从发现。

&esp;&esp;江畔湿泥难行路，但梅沉酒也只能耐着性子敛裾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方才隐约看见白鹭洲旁漂着的几艘小船透着惺忪烛火，而那桌上最后一块木牌和眼前仅余的小舟，让她自然想到是要荡舟渡江同他们碰面的。只是她与银霜都不会撑船，现在无端逢见其他人，自然要上前询问一番。

&esp;&esp;“先生何故一人在此？”梅沉酒在他身后两叁步站定。

&esp;&esp;老叟闻见声响，手上的钓竿陡然颤了颤。他先是旁若无人地将手伸进上身的衫子里搔痒，挠了一阵后才直起腰背侧身斜睨她一眼。

&esp;&esp;就算有漫天的繁星，周围也如旧地漆黑。那老叟似是没有看清，便特意摘下斗笠，再次扭过腰使劲伸长脖子，眯起眼将她和银霜来回打量。看完后便又缩回脑袋，佝偻着身子望向水面一言不发。

&esp;&esp;梅沉酒并不生气，反倒被他对自己打量的动作逗笑了，“老先生。”

&esp;&esp;话音刚落，老叟便突然回头瞪她，“这位！”没有说完，他便立刻住口撑着石块站起来，然后将鱼竿扛在肩上着手回勾看向她道:“小公子，这天下谁都想当先生，可我不想，你叫错人了。”

&esp;&esp;“你既说天下的人都想当先生，那为何你不想？难不成你不是这天下人中的一个了？”梅沉酒笑着看他，“老先生这话我倒是听不明白了，还望您不吝赐教。”话毕便作揖行礼，态度端得诚恳。

&esp;&esp;老叟气急败坏，“你这个小姑”尾音极快收住，他盯着梅沉酒犹疑地挤眉弄眼一番后又嘟囔道:“我钓鱼钓得好好的，你们非过来找我做什么。”说完还在原地跺起脚，背后的钓线不停地摇晃。

&esp;&esp;梅沉酒捕捉到他未说完的那半句话，骤然沉下脸色，“先生若不是想引起注意，还坐在此处丢石块做什么。”她缓缓踱步上前，冷笑一声后与他对视，“难道江鱼要用石子砸死不成？”

&esp;&esp;那老叟皱着眉脑袋缩了一缩，撅起嘴批评她道:“你这小公子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既然这么称呼你，哪里还知道其他的事！”

&esp;&esp;“最好是这样。”梅沉酒的视线凝在他身上，早已失了刚才询问的心思。

&esp;&esp;“你跟他废话做什么！”银霜突然出声，左臂抵上梅沉酒的后背，“想要找到他们只能渡船。我看他钓鱼挺熟练的，不如就让他划船好了。”

&esp;&esp;“我不划船我不划船！我不会！”老叟气急败坏，着急地回答完后就要绕开他们离开江畔。银霜脚步往右一迈挡在他面前。

&esp;&esp;“哎呀小子你别拦我啊，我真不会划船！”老叟梗着脖子朝他喊道，见着银霜不为所动后便随便往地上一坐，丝毫不顾泥垢粘上衣裳。

&esp;&esp;老叟刚坐下来就看见银霜背后的木匣，他好奇地使鱼竿戳了戳，然后仰头朝他问道:“你背着的是什么？”

&esp;&esp;银霜低头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梅沉酒。

&esp;&esp;“一把琴。”梅沉酒的语气异常冷静。

&esp;&esp;“小公子会弹琴？”老叟话里的激动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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