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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我等的不是你啊。
&esp;&esp;重新站到阳光下的时候,刘基“昌邑令印”,昌邑令他也知道,当年王家的先祖和他一起劫后余生,后来各自在宣帝朝重新任职,仍有往来。在墓中的书简库,还有王氏编著的《齐论》……那是王祐小时侯捏着鼻子死记硬背的家学,后来却入了歧途,偷鸡摸狗、鸡鸣狗盗,什么都干,最终进了这个行当。一年前,这件事被人捅到了族里,族中长老清理门户,一把火没把王祐烧死,却害了他的妻儿。所以他在北方已经待不下去,正巧这时候,见到了太史慈的使者,这才有了种种后事。如今在这墓里忽然重遇旧典,王祐不觉得怀念,只觉得邪门,仿佛它早已放在那儿,故意等着他来似的。
&esp;&esp;饱食以后,刘基睡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
&esp;&esp;当他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从最深的水底浮起,差点分不清哪里是虚幻,哪里是现实。已是日暮时分,刘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王祐在敲他的门。开门一看,王祐闪身入内,身上带了个小包袱,两眼底下深如墨渍。刘基一看便知道他是要走的样子,王祐也开门见山,和他说:“狐兔死,走狗烹,太史慈不是曹操,摸金的事情他最多也就干一次。现在不管奇怪不奇怪,墓已经开完,赶紧全身而退。”
&esp;&esp;刘基问他:“怕了?”
&esp;&esp;“谁也该怕。”王祐老老实实地说,“我从未见过这么邪门的墓,你呢,也赶紧逃。我其实完全可以自己走,特意来,就是给你说这一句。”
&esp;&esp;刘基扫视他全身上下,虽然看不出端倪,却知道王祐浑身都像开了孔似的,能躲能藏。他尖刻地说:“怕你还带走东西?”
&esp;&esp;“白干才是对墓主最大的不敬!你想,他睡了几百年被人吵醒,要只是晃晃荡荡,空手走了,岂不是拿他来寻开心?”王祐手一缩,一张,不知怎么地掏出一只周代的提梁卣来,阴蚀纹细腻繁复。他说:“当初你看出我带了只前朝的灯,我就觉得你目力超常,如今终归是一起下过穴,见识过,以后再也别碰这事了。这只提梁卣盛过你的血,祭过祖先,真龙宝器,你自己收着吧。”
&esp;&esp;他把提梁卣“咣”一声放在席上,刘基缩着手没去碰。
&esp;&esp;王祐沉默半晌,最后说:“你还不准备走,是吗?”
&esp;&esp;刘基没回答,只问了一句:“你准备怎么逃出去?”
&esp;&esp;“整座陵园里南北一线开了三口井,远远比墓穴要深。那不仅仅是取水用的,井中有器物、有梁架,一定彼此相连,通往地下河道,以汇流积水,让深埋地下的墓穴免于水患。上缭壁所在的山丘林间,多有水道,这些地表流水一定也与地下河串丝成网。换而言之,就有可能从井底一路潜行出城。”
&esp;&esp;“听起来相当冒险。”
&esp;&esp;王祐虚弱地笑道:“如果苍天有眼,我早已经死很多回了。”
&esp;&esp;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补上一句:“井底的路,我会在墙上留记号,你如果要出去,就顺着箭头;如果让别人进来,就逆着走。”
&esp;&esp;鸮钮玉印(阴篇)
&esp;&esp;——公元前63年·元康三年——刘贺从山阳郡郡真的漫山漫林都有鸮鸟的叫声。这让他感觉非常奇怪,因为他也想起了一件往事。
&esp;&esp;当年还在山阳郡的时候,皇帝派了一名叫张敞的臣子来察检他的情况。那时候龚遂和王吉都已经重返朝廷为官,王吉作为谏大夫,更能接触中央消息,费尽心思给他传了信。所以张敞的问题和应对之法他都了解。
&esp;&esp;唯独是有一个问题,可能是张敞自己临时问的,与前言殊异。他忽然说了四个字:“昌邑多鸮。”
&esp;&esp;鸮鸟不祥,说一个地方多鸮,无异于骂它穷山恶水出刁民。其实昌邑的鸮鸟并不比其他地方多,可刘贺既然要应对,便死心塌地陪他游戏,立即便说昌邑确实很多鸮,还说以前在长安城的时候从来没见过,直到回了昌邑,才发现鸮声不断。这道理无非是装疯卖傻,自贬以娱人,这事情刘贺早在做昌邑王时就已经无所畏惧,到了那个时候更是顺手拈来。
&esp;&esp;倒是直到来了豫章,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多鸮之地。
&esp;&esp;他也才知道原来这地方的百越之民不厌恶鸮鸟。那些中原人嗤之以鼻的“不孝鸟”“哀鸟”之说,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相反,还有人把鸮画在墙上、养在家里,觉得就像长了羽毛的狸儿一样可爱。
&esp;&esp;刘贺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再难安息,在夜里也睁着眼睛。到了最后,久违地差人去找了两块上好的白玉籽料,自己动刀,历经几夜,雕成了两枚印章。
&esp;&esp;一枚是龟钮玉印,玉质龟钮,和朝廷官制不符,表明这是一枚私印;上面小篆阴文刻了四个字:“大刘记印”。从那天以后,除了本来就知道他身份的人,他对外只称“大刘”,不论侯爵,不提名字。
&esp;&esp;另一枚,是一种世间其他地方从未有过的钮式。一只匍身禽鸟,短尾疏翅,瞠目钩喙——分明是一只鸮鸟。在鸮钮玉印之下,他倒是阴刻了自己的本名:刘贺。
&esp;&esp;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一只鸮鸟何尝不是这样?要是生在长安,那就是人人喊打,受尽恶名;要是生在豫章,倒有可能被娃儿捧在手心里。他刘贺当过王、皇帝、故王,如今为侯,由北至南,有谁能知道他的本貌?春秋倏忽,又有谁能记得他的本名?
&esp;&esp;他刘贺,又何尝不是一只鸮呢?
&esp;&esp;又过了一段时间,刘贺还到那瓜地边坐着,孙钟给他说起一桩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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