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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第1页）

&esp;&esp;这些观点，后来写进了我们合著的《黄与蓝的交响》一书，现在则成为本卷的思想基石。[1]

&esp;&esp;不过这绝非“概念先行”。相反，这些结论本身就是研究的结果。而且，以后我的一系列研究成果，比如1995年出版的《闲话中国人》等，则一再证明它们是成立的。至少，逻辑自洽。

&esp;&esp;在此基础上，我在20世纪90年代初，又提出了中华文明的三大精神。

&esp;&esp;这是受到汤一介先生的影响。汤先生认为中国文化的精神是天人合一、知行合一和情景合一。但我认为，“礼乐合一”比“情景合一”更合适。而且，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天人合一归于人，知行合一践于行，礼乐合一成于乐”。这样说，才能完整地表述我们民族的人本精神、现实精神和艺术精神。[2]

&esp;&esp;一个内核（群体意识），两只翅膀（忧患心理和乐观态度），三大精神（人本精神、现实精神、艺术精神），体系构建起来了。

&esp;&esp;这是一个“文化系统”。

&esp;&esp;系统是一定有逻辑的。而且，系统的建立虽然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但其中肯定会有一个决定性的时刻。那么，这个时刻可能在何时，可以称之为“奠基者”的又是谁呢？

&esp;&esp;直觉告诉我，是周人。

&esp;&esp;3直觉

&esp;&esp;把周公或周人看作中华文明的“耶稣基督”或“穆罕默德”，不算创见。学界的主流意见，也大体如此。[3]问题在于，为什么不是夏，不是商，而是周？

&esp;&esp;也许，因为周原在“两河之间”。

&esp;&esp;这是写中华史。

&esp;&esp;文章就在制度。

&esp;&esp;与埃及、西亚和印度不同，周人创立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最优秀也最健全的制度——井田、封建、宗法、礼乐。井田是经济制度，封建是政治制度，宗法是社会制度，礼乐是文化制度。更重要的是，这些制度环环相扣，配套互补，符合“中国国情”。因此，是稳定的。

&esp;&esp;这是一个系统工程。

&esp;&esp;制度工程的背后，是观念体系。从“君权天授”，到“以人为本”，到“以德治国”，再到“以礼维持秩序，以乐保证和谐”，本身就是一个完整和自洽的系统。周人，确实是“早熟的儿童”；周公，确实是“文化的始祖”。

&esp;&esp;但，这样说，要有证据。

&esp;&esp;4证据

&esp;&esp;就说“以德治国”。

&esp;&esp;周人重德，有大量的文献可以证明。[4]问题是，单靠文献，不足为凭。比如按照《尚书》的说法，商王盘庚也是讲“德”的。5那么，“以德治国”是周人独有的观念，或者说，真是从西周开始的吗？

&esp;&esp;这可得拿出铁证来。

&esp;&esp;办法是先查殷商时期的甲骨文和金文中，有没有“德”字。如果有，再看其含义是不是“道德的德”。

&esp;&esp;结论很快就有了。甲骨文有“德”，但词义是“得到”，也表示“失去”。《古文字诂林》中，没有殷商时期金文的“德”。金文的第一个“德”字，见于“何尊”。何尊是西周青铜器，而且是成王时期的作品，记载了周公营建“成周”（洛阳）的史实，叫“宅兹中国”。这也是“中国”一词的最早文字记载。

&esp;&esp;金文的“德”与“中国”同时出现，岂非“天意”？

&esp;&esp;实话说，当我一眼发现这秘密时，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但我不敢造次，立即联系上海博物馆青铜器研究部的胡嘉麟老师，请他帮我“排雷”。

&esp;&esp;我问：殷商青铜器上有“德”字吗？

&esp;&esp;胡老师说，应该没有。

&esp;&esp;我又问：何尊上的“德”，是目前发现最早的金文“德”字吗？

&esp;&esp;胡老师说，目前是。

&esp;&esp;我再问：这个“德”，是“道德的德”吗？

&esp;&esp;胡老师说，是。因为原文是“恭德裕天”。他还特地提醒我：并非所有金文的“德”，都是“道德的德”。比如“德鼎”和“德方鼎”的“德”，就是人名。

&esp;&esp;我眼睛一亮：灵感来了！

&esp;&esp;5灵感

&esp;&esp;灵感来自字形之别。

&esp;&esp;金文的“德”与甲骨文的“德”，有一个明显的区别，就是甲骨文由“彳”和“目”组成，金文则多出一个“心”。《古文字诂林》收入“德”字甲骨文共二十个，都没有“心”。金文中，不表示“道德”（比如用作人名）的，也没有“心”。字形，与甲骨文更是如出一辙。

&esp;&esp;这就说明，道德之德，即“有心之得”。而且，把“眼中所见”（得到）变成“心中所得”（道德）的，正是周人。事实上，何尊所谓“恭德裕天”，就是“以德配天”思想的体现。这种思想大量见于文献记载，现在又有青铜器为证。“以德治国”为周人所独有独创，已是铁证如山。

&esp;&esp;不，“铜”证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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