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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些宫人的目光,在絮絮看来,羡慕里面,还多了一味怜悯。
怜悯?她已很久不知外界的境况,屡次问他,他亦不言。没人会告诉她,栖梧宫里那个古板的陶女官当然也不会。
她不禁在想那份怜悯从何而来。
养伤的时日,他每隔三两日就来探望她,也总会问她那个问题。他不喜强迫人,她不肯时,他再未用过强,唯恐伤到她。
禁足在栖梧宫,他们好像都在等着什么一样。絮絮在等着把伤养好,重新提剑;扶熙不知在等什么。
八月底,秋风萧索,下了场大雨。洗濯得宫城气候崭新,梧桐彻夜作响。扶熙悄无声息站到落地罩外。
絮絮正拥着被子发呆,听陶音读到《女诫》,“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絮絮无力驳她,自言自语:“一派胡言。”
这时,转了转眼珠子,才看到了落地罩下的青年。他漆黑长眼睛一瞬不瞬注视她,慢慢地走过来。
“怎么,你还想嫁谁?”他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光。絮絮别开目光,却没吱声。雨这么大,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了。
这次他却攥着她的手,说了一句和以前不一样的话:“别伤害贵妃,朕什么都依你。”他顿了顿,眸光闪过什么,续道,“这是朕的底线。容沉,只此一件。你若答应,……”
她不可置信,语气微微颤抖,嗓音发哑:“我若不答应,当如何?”
他目光沉下来,“你不会想知道结果的。”漆黑的眼里寒芒冻结,说出此话时,竟无半点迟疑。
她如鲠在喉。半晌,推开他。
梧桐叶萧瑟摇动,夜雨垂滴,点点断肠,她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做了很多坏事!你明知道,明知道——甚至,……”她差点要说出那个真相,是赵桃书,害死皇祖母的!她害死了皇祖母,害死了寒声,她为什么还可以好好的!
可是只有在公明之人眼中,真相才具有它的意义。这使她说出一半后,颓唐下来,垂下目光,静静不说话了。
她朦朦胧胧间意识到,他把她锁在栖梧宫中,是为了保护赵桃书。
这个意识,很迟缓地,在他拂袖离去后,才开始在脑海里炸开,像烟花,连绵不绝的烟花。
陶音在扶熙走了以后,回来给她读完了《女诫》剩下的几章,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娘娘,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日子还长,……”
“日子长么,日子要过,人要活,却也不该糊涂地活。”她眼睛闪了闪。
絮絮不看她,她合上书退下了。大雨夜,雨声淅淅沥沥的,烛光烧到尽头熄灭了,她动了动手腕,摸到藏在锦衾下的剑。
她演练着握剑、挥剑,一遍一遍,熟稔于心。手腕的伤还没有彻底好,但她想,只要有一日,只要有机会。
九月,雁阵南飞。随着南飞鸿雁到来的,不仅是幽州的捷报。
还有容将军战死的噩耗。
“……书表泣零,臣再三叩首。”幽州的折子递呈进中德殿的檀案上时,研墨的素衣美人再次失手打碎了价值千金的一块寒山墨。
“陛下,……”她垂下眼睫,微微颤抖,“陛下节哀罢。”
他合上了奏折,却深深看了赵桃书一眼。
赵桃书被他看得不自在,掩了掩眼角,说:“陛下?”
他移开了目光,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生死有命,这是大将军的命数。”
一边伺候的小顺子已经怔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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