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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裴青猛地回过神来,忙双手接过。
&esp;&esp;大概是怕见风,屋子里到处挂着厚重的落地帐幔。左前一方紫檀浮雕方几上还搁着一个半尺高的铜熏炉,甘崧香浓烈的香气萦绕其间,掩去了一点草药的陈腐之气。皇帝将茶盖一下一下地刮在茶盏上,良久才道:“你上任的认栽
&esp;&esp;秦王~府,当一众仆妇看着一队锦衣卫冲进府里时,早已相顾失措惊骇连连。
&esp;&esp;正在书房和幕僚议事的秦王听闻消息急急赶出来时,就见领头之人一身暗红底绣飞鱼的曳撒,浅笑晏晏气度从容,正是昔日的故人裴青。他心底一凛便沉下脸喝问道:“不知裴大人一大早到我府上做什么,难不成赶来吃午饭?况且你好的西山大营不呆,跑到锦衣卫穿这么一身飞鱼服出来吓人吗?”
&esp;&esp;裴青低头扯了一下衣襟上繁复的纹路丝毫不动气,微微拱手道:“某从不敢妄自尊大,圣人吩咐我到到哪里自然就到哪里。莫说穿飞鱼服到锦衣卫述职,就是穿一身皂衣到街面上巡逻也是欢喜的!”
&esp;&esp;没想到这人的脸皮如此之厚,讽刺的话语就像击打在棉花团上半点没有回应。秦王正待出言再说几句,就见那人从身后侍从的手中取出一道明黄圣旨,肃容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esp;&esp;虽知事态与己不利,但秦王听完圣旨后还是愣在了当场。他做梦也未想到父皇会这般不留情面,为了给老四腾位置竟然下旨圈禁自己,是准备让自己的余生都在高墙中度过吗?他一时悲愤莫名,凄厉喝问道:“我要进宫面圣……”
&esp;&esp;裴青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朝身后略一挥手就截断了他的话语,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卒已经冲进了王府内院。
&esp;&esp;不一会工夫,就有人捧了几只锦盒出来。秦王见状心中蓦地一沉,这是他细心收好放在密室里的东西,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搜索出来了。也是,锦衣卫本来就是惯常干抄家勾当的,对于如何搜寻府宅里的密室自然是驾轻就熟。可恨自己今日之前还存有一丝幻想,总觉得他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没想到父皇会把事情做得如此不留余地。
&esp;&esp;裴青伸手打开一只锦盒,就见里面是厚厚一叠日昇昌不记名银票,连上面的天支地干的号码都是相连的。他对这种大额面的银票自然不会陌生,当年因春闱案他在前户部尚书温尚杰家的菜园子起获了整整二十万两的银票。看来,秦王~府的这盒银票的来路已经无须去察探了。
&esp;&esp;再下面一只锦盒里却是一本手札,上面极祥细地记载了近三年来朝中四品以上高官大致情况。包括其嗜好及短处,有此密事非一朝一夕能够探听得到。
&esp;&esp;裴青略略翻动一下,见上面的墨色新旧不一,眉头处还有一些后来添写的批注,这本手札应该是前首辅刘肃大人亲书。那位老大人后来牵涉入庚申之乱,听说不久就莫名其妙的亡故了,其中的内里自然不可考。现在看来,这本珍贵的手札连同那些被贪没屋中的巨额银两,都被刘肃一一移交给了秦王这位嫡亲外孙。
&esp;&esp;秦王也意识到了京中的风向对自己不利,在幕僚的建议下干脆退一步,上书离开京城重新到登州驻守。一则是试探,二则也是想凭借手里的这些东西作为日后的凭仗。唯一叫人意想不到是,宫里那位垂垂老矣的帝王下手太快了,叫人连反悔的时间都没有。
&esp;&esp;正在这时内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裴青放下手中查看的东西侧头冷声吩咐身边的卫士道:“卫慈云,你过去看怎么回事?”
&esp;&esp;卫慈云从来都是唯裴大人之命是从,更何况当年指认他是宣平侯府失踪长子,更造谣说卫母是与宣平侯苟且的幕后元凶正是秦王。他与秦王老早就结下了生死冤仇,听说今日来秦王~府公干,他是最为兴高采烈的人。听闻大人的吩咐,他立刻转头往后院奔去。
&esp;&esp;不过一会工夫,卫慈云就提溜过来一个人,没好气地道:“大概是府里的女眷见士兵闯入,慌乱之下就将些许金银细软塞进怀里。这人就上前抢夺,被那女的用簪子划伤了脸!这般货色还能进锦衣卫当差,要是在西山大营老早一顿军棍侍候,真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esp;&esp;裴青的目光便如冰面下的河水泠泠地望了过来。
&esp;&esp;被划伤脸的士兵心里不由一虚,但是看这人今日才是酸意
&esp;&esp;咸宜坊的平安胡同华灯初上,裴青闭着眼睛泡在楠木澡盆里,紧绷的肩颈缓和下来让他舒服得直叹气。水汽蒸腾之下,他的眉目显得更加俊朗干净。他闭着眼睛闲闲地想着手里积攒的公务,非常奇异地却并不感到如何忧心。只要双脚一踏上这处小院子,再大的烦心事都会变得缥缈虚无。
&esp;&esp;穿着一件对襟挑线衫裙的傅百善将一大瓢滚烫的热水兜头淋下,没好气地揪着他耳朵道:“就你会耍威风,今天宽叔和宽婶都在说你脑子出问题了。好好的西山大营都尉不当,要来当什么锦衣卫指挥使?就他们干的那些事名声都烂大街了,宽婶还说你擎等着吧,明天就有人往咱家门上扔烂菜叶臭鸡蛋!”
&esp;&esp;裴青揩了眼睛上沾染的水滴哈哈大笑道:“我在东存胡同看了所三进的宅子,那边的四邻都是有品阶的武官,没人敢朝门上扔烂菜叶的。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带着爹娘过去瞧瞧中意不?合适了我就让中人过来拿定银。再看看有没有需要整改的地方,中人手里有固定的泥瓦匠,翻修起来也快!”
&esp;&esp;傅百善惊了一下,随即不舍道:“又要搬家呀,这处宅子本就不错,前前后后的买个什么东西也方便。再说院子里的那架紫藤萝开得正好,搬去别处怕没有这个景致!连我娘都说住进来后,年年倒是不缺藤萝饼吃呢!”
&esp;&esp;裴青便有些啼笑皆非,人家的媳妇巴不得马上搬到大宅子里去住着,只有这位竟然舍不得院子里的一树藤萝,真是让人不知道说这丫头是痴还是傻呢!
&esp;&esp;将一块热帕子重新搭在眼上,声音便变得有些瓮声瓮气,“也不是马上就搬,再说那边要大些,屋子也宽敞些,小妞妞和元宵大了总要有自己的院子。再配些小丫头小厮之类的,现下的宅子是不够的。莫担心外面的人会说什么,我如今已经是正三品,便是花用些也没人敢置喙了!”
&esp;&esp;傅百善便自顾自叹气,“可见是官高一级压死人,如今你的品阶终于比我高些,是不是进门时还要给您请安呀?”
&esp;&esp;裴青让媳妇的做派逗得忍俊不禁,伸出胳膊半搂了人道:“按说我可以给你请封三品淑人,只是你本身有个四品乡君的品阶就不想多此一举。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皇帝身子看起来好转些了,但是过不过得了这个冬还是未知……”
&esp;&esp;傅百善虽影影绰绰听得一些消息,但她向来不是爱打听的人,骤然闻说此事听得满脸的骇然,呐呐问道:“是不是因为如此秦王才不能活下去,皇帝连他自个的亲儿子都赶尽杀绝,果然天家无父子无兄弟。若不是这般凶险,只怕他也不会这般容易自尽!”
&esp;&esp;昨日裴青往秦王~府宣读完圣旨有搜罗到违禁之物后,半点没有停留就进宫复旨。当夜戌时,秦王将一众妻妾聚在一起说了一会话,之后就一个人留在明道堂里看书独处。佩兰
&esp;&esp;纱帐里流水一般微微晃动着烛光的星点光影,裴青呼吸急促低声咒骂了几声后却只得停下手来直喘粗气。
&esp;&esp;傅百善好笑之余更加莫名其妙,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人上门做客。裴青向来心思敏捷立时心头雪亮,便抬起锋利的浓眉高声吩咐道:“把客人带到书房去。”又悄声对媳妇细语,“连名贴都不敢递,怕是秦王~府的那位靳王妃过来了,你看看她有什么话,我在外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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