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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张元隆成了这儿的常客呢!
我在心里赞叹,就这样的容貌放到宫里,还不知该怎样艳压群芳呢。
美女娇娜地走过来,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腰肢款摆了,还有那随着她的行动轻漾着直垂到地面的裙裾,柔如水,艳如星。她走过来,深深一福,低着头向我们看一眼,我都忍不住想把她扶起来。
“初涧给爷们请安!”
“有些日子没见,初涧越发出挑得好了!”张元隆仍是惯常的轻佻样子。
初涧肯定也看出了我是女扮男装,略带惊异地看了我一眼,可毕竟是见惯风月场面的,她轻轻一笑掩去了面上的惊色,又对着张元隆福了一福:“爷谬赞了,自上回爷走后初涧便病了一场,妈妈看顾着,一直没让到前头来,在房里养了好一阵子,气色才好些。”
美妇一边称是一边也走过来,扶着初涧坐下,叹口气:“咱们这个小院子比不得前边几间大堂,就指着初涧一个人养活我们这一大家子,这一病将近月余,也着实地艰难。”
我低下头暗笑,这个妈妈好着急,两句话没说便开始要钱,偷眼看看张元隆,他也冲着我暗笑,眨了眨眼,仿佛在说:“看见了没,这种地方就是这样!”
妈妈和初涧看了我和张元隆的“眉目传情”,对视一眼,初涧还是轻笑,妈妈却摇头头咂了咂嘴:“张大官人的福气不浅,我自打十二岁进了这钞库街,见过多少人尖尖,象这等品貌的,竟是从没遇到过,要是能细细地调理个……”
“妈妈!”初涧抬手拉住她,声音有些大。
张元隆的神色也是一沉,脸上有了三分不快:“柳妈妈,她也是你浑说得的?”
初涧忙站起来一边把妈妈往外推,一边赔不是:“张爷,妈妈她也是无心之过,得罪了贵亲,您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我见张元隆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便笑着摇摇扇子:“算了算了,人家这也是夸我,谁叫我长得好呢,你说是不是,叔叔?”
张元隆听了我的话一笑,妈妈先张口惊呼:“我这双眼睛真该挖了去,原来是张小姐,我原还以为……唉呀唉呀,都是我的不是,今儿个一定要好好置一桌酒给张小姐赔罪。张小姐,张大爷,您都是尊贵人,千万别理会我,我给您赔不是了!”说着对我便是一福。
我虚抬了抬手:“不妨事,柳妈妈,一句玩笑话罢了,我和叔叔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今天晚上,咱们就叨扰你一顿,看看你这儿的厨子手艺如何?”
柳妈妈感叹着出去张罗,张元隆和初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金陵方言说慢了还能听懂,说快了我就摸不着头脑了,只坐在一边笑看着初涧身上漂亮的裙子和头上的发髻。初涧被我盯得久了,转过来朝我一笑,张元隆道:“做什么盯着人家看了这么半天?”
我指指她的裙子,笑道:“我在看初涧姑娘的衣服,这就是前朝的款式吧?真好看,还有这个发髻,我都没有见过,是怎么梳的?叫个什么名字?等回去我也要梳这种头发!”
初涧燦然一笑:“这有什么值当的,不过是寻常的东西,怎么能入张小姐的法眼,您若觉得好,我房里还有几件新做的衣服,都没上过身,您请去试试,这头发也不用等回去,我亲手帮您梳一个最好的,成吗?”
当然成了,我跳起来拉着她便要回房,张元隆欲拦,我没理他。
初涧的香闺出人意料地简单,除了床、书桌和梳妆台,就是一个衣橱,布置也很平常,一点儿没有外间的豪华。我知道她这样的姑娘是有所谓的入幕之宾的,难道就带到这样的房间里来?我不好意思问,她自己倒看出了我的疑惑,自嘲地一笑:“这是我自己的房间,待客另有去处。论起来,除了妈妈和丫头,你是第一个进我房的外人,比不上贵府,见笑了。”
这两句话说得我彻底放下心中的羁防,拉着她的手亲热一笑:“说什么见笑,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正牌的小姐,只是被人收养的孤女罢了,什么都是等人施舍,比不得你这么小就要养家活口。”
初涧眼圈一红,声音也低了:“谁不是呢,我也是自小父母双亡,说起来,咱们俩都是可怜人。”
“怎么,那个柳妈妈不是你的母亲?”我诧异。
“咱们这个行当里,她那样的人都是叫妈妈的。好了,不说这个,您坐好,我给您梳头。”
说着,初涧扶我坐在梳妆台前,解开了我的长发,用一把牛角梳抺着茉莉油细细先梳通,接着或挑或抿或盘或编或分,摆布了半天始终不满意。她咬着梳柄细细看了我好一会儿,长叹一声:“姑娘这样的容貌,怎么妆扮都有画蛇添足之嫌,依我看索性素净到底,反而夺目。”说着也不跟我商量,把头上已经抿了一半的髻全部松开,从头顶上三七分梳,只在发尾五分之三处用一根银白色的丝绦松松地系起,我坐在凳上,长发几乎垂到了地面。
初涧又到衣橱里翻了一会儿,取出一条红色凤尾裙,极窄的胸裉,宽幅斜襟上绣着洋红色和金色夹杂的百蝠穿花的边,腰线极高,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对襟宽袖罗衫,宽约五指的腰带是洋红色,缠在腰间,在身前系成一个蝴蝶结。初涧给我穿的鞋子跟我惯穿的也不一样,厚底高帮,绣着和衣服配色的花,帮口上镶着珍珠,后提儿上还挂着只小铃铛,走起来隐约作响,这个叫做步步生莲(铃)。
轻施薄妆,站在镜子前,初涧将我的长发别到耳后,我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展露出的万种风情。
“等一下!”初涧跑到梳妆台边,打开抽屉,取出一张胭脂来让我抿在唇上:“试试这个,颜色最周正,不是我说大话,只怕姑娘家也没有这么纯的红色胭脂!”
“这衣服,这首饰,只有你才配穿戴。得了,今儿我大方一次,都送给小姐了!”初涧满意地审视我。
“这可不行,这些都是贵重的东西,我们头回见,怎么能收这么重的礼,再说我也没准备什么……”我想推辞,初涧攀着我的肩头狡黠一笑:“放心吧,我送你多少,张大爷自然会成倍返还,我不会吃一点儿亏的!”
我学着初涧的样子,穿着步步生莲的鞋子,摇曳地走进内堂。烛火摇摇,氤氲的香烟里,张元隆啪嗒一声掉了手中的扇子。
玩闹一个下午,晚膳用的也极尽兴。菜肴之精且不赘述,单是这酒便是上品。酒名女儿红,原来也喝过,不觉得怎么样。可在这里,将女儿红加了姜丝梅子同煮,去了酒气多了清香,温吞吞的,入口既甜糯又有酒的香冽,煞是可口。我喝着喝着滑了嘴,等到张元隆出声阻止的时候,已经醉得站不住了。
饮了醒酒汤,含了醒酒石,又浓浓地灌下两杯酽茶,张元隆一边抱怨初涧酒上得太多,一边后悔不该带我出门,可是既然已经醉了,只得硬着头皮回去面对冷面的四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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